【第八十章】思过-《蒸汽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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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惩罚,与徐夫子的一条命相比,实在太轻巧了些。

    禁闭室中空无一物,不见天日,能够用来计时的,恐怕只有仆役每日送来的餐食。

    余墨痕却也不愿去数已经过了多少日。

    她已经被心中的恐惧和歉疚吸入了深不见底的旋涡里去。她不肯清醒,也不愿沉溺于昏睡之中。毕竟从离开封龙潭边那一日起,呈现在她噩梦之中的,就不再是母亲的死亡,而是厉鬼似的前来索命的徐夫子。此外还有无数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轮番上前谴责于她。

    余墨痕浑浑噩噩,痛苦不已,简直宁愿就此死在一片黑暗的禁闭室之中。

    锦娘和凌艾都曾前来探望过她。余墨痕只是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愿说。锦娘平日里的温暖抚慰,在这种严重的事态之下,已经一点用都没有了。凌艾试图就火绳枪的事情向余墨痕道歉,话音却最终被余墨痕哀婉绝望的眼神止住,不得不叹息着离开。

    她们不是不明白余墨痕心中的痛,只是并非当事人,即便感同身受,也终究隔了一层。

    最后一个前来拜访余墨痕的,是元凭之。

    “我是来谢你的。”元凭之说着,便在余墨痕身边随意坐下。“你当日情急之下一番行动,纵然不甚妥当,却是为了救我的命。”他话虽如此,声音却极为平淡,没有什么情绪,更无劝慰的意思,比平日里的倾谈还要冷淡三分。

    或许圆融如元凭之,此刻也不知该以什么情绪面对余墨痕。幸好周遭一片黑暗,他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复杂的心绪反而不会带来太多干扰。

    余墨痕摇了摇头,徒劳地向墙边缩了缩,试图借助黑暗将自己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隐藏起来。她沉默了很久,元凭之便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坐了许久。

    余墨痕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因为她的自暴自弃而被破坏殆尽。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元凭之身在何处。

    周遭只是寂静。余墨痕简直怀疑元凭之或许是睡着了,又或许是在她心境一片恍惚的时候已经离开了。

    “元将军。”余墨痕终于开了口,她竭力忍住哭腔,声音却仍然有些颤抖。

    她耳边立刻传来元凭之清晰的声音,“我在这里。”

    余墨痕略一安心,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愿意提起徐夫子的事,也不愿叫元凭之陷入再度陷入这种尴尬的沉默之中。她的脑子很久没有承担起思考问题的重任,此刻突然派上用场,简直能听到锈蚀剥落的声音。余墨痕艰难地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你父亲呢?”

    眼中恐怕只有一个徐达的老孟,此刻身在何处,又是怎样一番心情?

    “带着徐夫子的骨灰走了。”元凭之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可能是回了哀葛。那座宅子花了他们不少心思,还有一只小猫需要人照顾。你也见过的。但他们也可能是去了最初认识的地方……我父亲是个很念旧的人,却也实在偏执得很。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其实很歉疚的。”

    “歉疚?”余墨痕觉得奇怪。整件事情里,仿佛人人都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到了最后,真正做错的,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徐夫子那支火枪里,所装载的,为何是毫无杀伤力的木弹?”大约是想到触及了余墨痕的痛处,元凭之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就事论事的语气,却轻轻握了握余墨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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