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盎盂相击(一)-《海棠窈醉胭脂色》


    第(2/3)页

    接着,她又像刚才一样,转头对着白仁敏求情道:“敏老爷,奴僭越了。求您消消气儿吧,渊少爷他、他不是有意的......”

    还未待乌帕说完,白仁敏便打断了她,怒道:“他什么他?他这半大的小子了,还能不知晓对错吗?这竖子嘴硬得很。瞧瞧,我告诫过他多少遍,他是大齐人,可是现在一激动起来,口中说的还是粟特话。想来是乌帕你们这些伺候的人平日里太惯着他、太顺他的意了。”

    白仁敏说着,一边将手中举着的凳子重重地扔到了一边,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母亲去得早,我外头生意又忙、你自然少人约束。如今我真是后悔,怎么当初没能给你找个什么世家来的后娘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这逆子明白什么叫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白子渊一听这话,便瞬间如一只被激怒的小狼一般,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的双眼泛红、怒目圆睁,径直站起了身子,挺着腰板,强压着满腔的怨愤直勾勾地瞪着白仁敏,口中用低沉的粟特语怒道:“阿帕是粟特人,所以子渊也是粟特人,粟特人如何不能讲粟特语!”

    “子渊真不敢相信,到了今时今日达达竟能说出这种话!十几年前,达达为了家业就那样狠心地将我们母子丢在了西戎不管。阿帕她生前、她生前的那几年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全是因为达达对她那般冷漠,阿帕才会......郁结不解。”

    “而十几年后的今天,子渊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常常教导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达达,对我阿帕不仅毫无追思与悔过之意,并且您作为一个人夫、居然还要对着原配妻子的儿子讲出要寻个大户来续弦、来管教儿子的话!您、您......真是不配为我阿帕的丈夫!”

    白仁敏一听自己儿子如此出言不逊,瞬间涨红了脖子,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冲冠眦裂的他眼中闪着熊熊的怒火,紧紧握拳的双手上的关节“咯咯”作响,冲上前来揪住了白子渊的衣领,伸出一只拳头作势就要打他。

    乌帕见了这副场面,只得抱紧了怀里的白子渊,想用自己不算单薄的身子尽量护着点儿自家少爷,也能教他少受些大。

    不过在于乌帕的心中,白子渊方才这番话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了。因为她知晓自家的敏老爷不是白子渊口中说的那般。

    所以白子渊这些话,属实是直戳到了白仁敏的肺管子里去。

    ——这父子二人还真是相像,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误解,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辩解,反而是——用他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什么都要自己硬扛下来。乌帕心道。

    白子渊这边自然是绝不服软,他认为自己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于是高高地昂着头颅,闭着眼睛等待即将降下的狂风骤雨。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仍未曾等到那股雷伴雨点子降下,他眯着眼瞧瞧地将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隐隐约约地瞧见对面的阿父站在自个儿面前,将他那只沙包大的拳头举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白子渊猛地睁开双眼,一时间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竟然发现彼此都红了眼眶。

    白仁敏沉默着,终究是缓缓将举着的拳头放了下来。他无力地转过身去,竟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沉寂了许久之后,白仁敏终于站起了身,他背对着白子渊,沙哑着嗓子黯然道:“你且先出去罢。”

    本以为自己会被阿父教训一顿的白子渊冷不丁听到了这话,禁不住有些害怕起来。

    他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话,也有些懊悔确实是说得太过分了——毕竟不管再怎么样,对面那也是他的达达,白子渊作为小辈,那样指责自己的父亲确实是太不应该了。

    只是白子渊认为自己方才也是听见阿父那样说才会一时生气而说错话的——他一向因为阿米塔娜临终前那几年的孤独而对白仁敏有个心结,所以白仁敏一时置气之辞便更令白子渊怒火攻心,这才讲出了些许浑话来。
    第(2/3)页